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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贺的评价,历来大多数从艺术特色和创作心理上做文章。相比较而言,论其诗歌与现实人生之关系者则很少,即便有,也大多从儒家政教观念出发大力批判,得出李贺诗歌本质特征为“师心”的结论。其实,李贺的诗歌创作是以多重世界的形式对现实人生的缤纷展示。李贺在诗国的宫殿里吟咏他脆弱的生命、窘迫的生活、偃蹇的仕途、高贵的出生和枯寂的情感,生动展示出他苦难的个体生存状态。同时,对中唐社会藩镇裂土、宦官专权、贵胄奢靡、百姓疾苦、科举弊端等广阔的现实予以深切的关注,构筑起元和时代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衰乱画面,显示出诗人的悲悯情怀和入世精神。李贺诗中的神鬼世界或阴森恐怖,或宁馨美妙,把民众因死的恐惧和生的企慕而导致的神秘信仰世界揭橥笔端,看似荒诞离奇,但在信仰者看来,虚幻的神鬼世界是与现实世界并存着的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它传达出人类对待生死最原始本真的态度。同时,李贺赋予了神鬼世界一定的现实批判性,其艺术旨趣是面向现实人生的,是对多层面的现实人生的幻化展示。李贺精心营构的女性世界蕴含着深广的社会生活内涵。美貌多情而又幽怨的神仙女子既是李贺情感与长生双重祈愿的流露和困顿人生的折射,也不乏对逸乐世风、仙妓合流社会风尚的描绘与批判。李贺描绘宫廷女子的诗歌不啻为宫女的生活史和心灵史,同时哀怨的宫女是李贺表达苦闷失意和政治立场的载体。或清纯、或开放、或悲苦、或辛劳的民间女子,则展示了有唐一代女性的生存风貌和中唐时期的民间风情、时代风尚。李贺悲叹生命的短暂,“笔补造化”,在文学形象的构筑中实现人生的自我救赎,并以恬淡的山水田园、自戕式的苦吟创作、纵酒行乐作为心灵的补偿和情感的喷发口,宣泄人生的悲苦,获得心灵的慰藉,展示出强烈生命意识和渴望不朽理念笼罩下诗人由现实人生的苦苦追求到幽冥鬼界的执着探索乃至辗转梦幻天国最终幻灭的真实心路历程和人类追寻终极价值的普遍困境,而这正是人类生存最深层、最本质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