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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在二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通过莫言式的个性书写,尤其是他的十一部长篇巨著,构筑了高密东北乡的文化王国。每个作家都有一种“长篇情结”,从长篇入手也许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研究效果。从《红高粱家族》、《食草家族》、《十三步》中对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的亦步亦趋,到《蛙》、《酒国》书信式的新颖叙事手法的尝试,再到《天堂蒜薹之歌》、《四十一炮》《红树林》、《檀香刑》、《生死疲劳》和《丰乳肥臀》中张扬生命意识以及对人性异化的揭示,总有一种新奇且涌动的气息徜徉在他的文字里,貌似书写丑陋以及对现实的嘲讽,其实并不仅是一种愤世嫉俗的清高,还有一种更加高尚和阳光的东西隐藏在他的笔下。在莫言所刻画的狂欢的世界中充满调侃、荒诞、变形、怪诞、笑谑——雪集中的雪公子摸乳,叫花子节中的黄袍加身,肉食节和猿酒节中的胡吃海喝。小人物的价值似乎得到了充分的肯定,然而个体必须从充满闹剧的狂欢节回归到现实。个体在狂欢带来的虚假的颠覆中意外地收获了对群体的怀疑感和对周围世界的失落感。个体的生命感觉只是在生活中的自我体验,意识到自我,是个体苏醒的开始。人可以在荒诞中生存但无法生活,为了获得真正的生活就必须不断的追问,然而自身以及周围的世界又无法直接给出答案,这导致了荒谬人在抉择中的彷徨。现实世界是荒诞而无意义的,而酷刑、战争和无尽的欲望无疑又给人带来了无穷的苦难,在现实中沉默就意味着必须忍受苦难的煎熬。人在爆发前的沉默,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寂静,在炙热的岩浆面前岩石无法维持冰冷和僵硬。而在试图改变沉默处境的爆发者眼中一切繁规缛节都会变得无比脆弱。正是在爆发式的抗争中,人们逐渐醒悟:人世间苦难的始作俑者并非仅仅表面上的酷刑、战争和欲望。上帝已死,群体沦为个体自由的障碍。醒来以后的个体所要面对的不只是痛苦,满含血泪地挣扎却不知道“为何而活”。期望得到拯救,但最终迎来的只是一个即将破碎的泡沫,暂时性的美丽弥补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缺憾。莫言在这十一部著作中似乎隐约地提醒:现代人只能凭靠着这绝望时的希望在无路之路中夺路而走获得自我的救赎。如果无法弄清人自身的处境,真正的信仰和救赎无从谈起。抛弃了信仰,必定会遭遇一个充满恶心的世界,而他人也就成为萨特所预言的地狱。唯有人间的信仰才会驱使人去反抗虚幻,进而追求真正“澄明”的去蔽的存在状态,生活的自由和激情才能真正地得到体验,人间信仰下的自我救赎才会成为涅槃之后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