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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进城是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症候,涉及到的不仅是社会学、政治学的问题,更是作家的文学想象问题。九十年代以来,出现了大规模的乡下人进城现象,涌现出一大批乡下人进城小说。对这些小说进行深入研究可以探究当下时代的文化症候。本文主要从小说修辞和意识形态角度考察乡下人进城小说,前者从人物、情节、叙事、母题等方面探讨作家如何完成乡下人进城的文学想象,这些想象有哪些共同的特征,并试图分析其产生缘由,后者从左翼、启蒙、消费主义和和谐社会意识形态四个方面,分别论述乡下人进城小说如何受到这些意识形态的影响。首先,研究乡下人进城小说的人物形象谱系。按照小说中人物形象的职业划分出三个谱系:农民工形象谱系、妓女形象谱系、保姆形象谱系,探讨人物形象建构的共同特征及其成因。农民工形象的建构中存在着“污名化”和“温情化”的倾向。“妓女”形象的书写往往存在着固定的模式,她们被当作暧昧的风景。在描绘保姆形象时,作家落入鸠占鹊巢式、自立自强式和自甘堕落式的窠臼。其次,从戏剧化和非戏剧化两方面展开乡下人进城小说的情节研究。舞台化场景和悬念式结尾有利于造成戏剧化效果。非戏剧化情节处理主要包括诗意化的语调、反高潮的叙事、民间的口述等三个方面。过于诗意化的情节往往把乡下人进城“日常生活审美化”,遮蔽了真正的底层生活。反高潮叙事比戏剧化情节更贴近生活,更能表达乡下人进城的精神状态。民间的口述较为真实地呈现民间的原生态生活,为乡下人进城小说提供另一种想象空间。再次,从叙事学角度研究乡下人进城小说会有新的发现。第一人称主人公叙事容易形成独白式浓郁的抒情风格,从而造成一种“底层发出自己声音”的修辞效果,但实际上是知识分子对于底层声音的改写和遮蔽。第一人称旁观者叙事则产生“对话”的修辞效果,显示了作家试图走进底层,与底层平等对话的努力。第三人称叙事中,叙事者隐藏在故事背后,通过俯瞰的角度来控制故事叙述,努力呈现底层人的“真相”。有些作品通过动物视角、鬼怪视角、儿童视角、多重人物的有限视角讲述乡下人进城的故事,从而产生出一种陌生化的修辞效果。接下来研究乡下人进城小说的四大母题:追寻,苦难,异化,悲悼。追寻是乡下人进城的一个过程。苦难是乡下人进城遭遇的挫折,异化是基于挫折产生的人性变异,悲悼是哀叹消逝的田园乌托邦。“追寻——苦难——异化——悲悼”就构成了作家对于城乡变迁的人生叩问。小说通过风景的描写和隐喻的使用两种手段表达母题。“风景”与其说是一种自然主义式的再现,毋宁说是作家想象的结果。隐喻性的意象传达了一个信念:卑微的农民是城市化进程的牺牲者。最后,从左翼、启蒙、消费主义、和谐社会四个方面探讨意识形态对乡下人进城小说的影响。左翼思想影响下的乡下人进城小说,有的传达民粹主义思想,体现民众崇拜和知识分子忏悔意识;有的弘扬底层人民的阶级情谊,呼吁他们奋起反抗、英勇斗争。启蒙思想影响下的乡下人进城小说表现了作家对底层的人道主义关怀和底层沦陷的批判。消费主义影响的乡下人进城小说充满着大量的性符号,宣扬“商品拜物教”,传达了“炫富”心理。和谐社会意识形态影响下的乡下人进城小说传达社会主旋律,制造城乡和谐的幻觉,体现出批判意识的匮乏。当下乡下人进城小说有着很多缺陷:模式化写作、传奇化故事、单调的情节无不预示着作家与真正底层存在着的无法沟通的鸿沟。作家应当走向底层,应当有一种毫不妥协的批判意识,写出真正体现底层人民情感、反映社会变迁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