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现代社会,特别是中国现代文坛,知识分子经由各种渊源而群聚结合形成派系势力,是一个非常特殊且重要的现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人派系势力之间的分立、竞争等互动关系导致中国现代文坛乃至整个现代文化界形成了复杂的格局。从人事关系的角度来看,文坛派系营造了特殊的文学环境,并在一定程度上构建了现代文学史的(至少是某一阶段的)基本风貌,从而成为一个包藏着文人论争、文人姿态、生存氛围、文学观念、审美意识、创作手法的巨大“话语场”。要想整体性的考察一个时期的文学环境、文学生态和文化症候,文坛派系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对象,从这样的角度来解析文人聚散离合之于中国现代文学发生发展的意义,必然会揭示出许多过去被学界所忽视的现象及历史真实。作为一个在现代文坛地位并不突出的人物,陈源虽然文学影响力有限,但却屡次被卷入现代文坛派系的“是非”之中,且大都身处斗争的前沿。从总体上看,陈源涉及到的文坛派系问题贯穿了整个现代文学的历史进程。本文以陈源文坛生涯中与其相关的派系问题及其个人交往网络为线索,探究现代文坛派系互动的历史。在留学英伦期间,陈源等英美留学生之间频繁交往,借助国外较为自由宽松的环境进行各种文化、文学实践,创办杂志、组织社团等成为他们回国后以群体形式开展各种活动的最初演练。学成回国后进入高校担任教职,成为陈源等英美留学生较理想的出路,但当时国内教育界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浙籍人士把控教育部和北京大学,并在派系背景下开展人事运作,成为陈源等在当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在北京大学等高校立足之后,英美留学生群体开始在国内群聚,共同的教育背景、文化认同和生活志趣让他们凝结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陈源、徐志摩与国内新剧界的论争和徐志摩接替孙伏园主编《晨报副刊》,这一系列事件虽不是直接的文坛派系冲突,但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相关文人群体的动向。《语丝》、《现代评论》两大同人杂志的相继创刊,不仅表明现代文人有了建立言论阵地的自觉,更预示着自后的派系斗争可能会以“语言暴力”的形式发生。在“女师大风潮”中,两大文人派系从最初的冷静旁观到后来纷纷介入进而发生正面冲突,各自有着不同的动机。在派系争斗的大环境中,尽管有着共同的“敌人”,坚持着共同的底线,但知识分子们仍然爆发了激烈的“内战”,这是颇值得遗憾的事实。1920年代末,由于环境的恶化,大批知识分子离开北京开始“南迁”,经历“漂流”。空间场域的转变并未消减派系势力的历史因袭,鲁迅在南方对顾颉刚及“现代评论派”的责难、陈源在武汉大学所经历的派系势力挤压,分明显示了这样的事实：在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历史时期内,文人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中是无路可逃的。这不仅是陈源个人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