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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是德国浪漫主义后期的一位重要作家。和其他浪漫派作家一样,他的作品总是富于想象色彩。在对奇妙、不可思议的事物的描述中,读者常常可以感受到阴森可怖的气息。但霍夫曼和浪漫派作家不同之处在于:在恐怖色彩中越来越多地糅合了滑稽、幽默的要素,形成了他独特的怪诞美学。美好、奇妙的事物更多地扎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中,作品角色、环境等被极大程度的写实风格所描绘。因此,霍夫曼的作品成为了想象文学发展历程中的里程碑。此外,霍夫曼的创作独具一格之处还在于他作品中对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关系的处理:无法解释的、陌生的力量不再裹挟着危险与威胁突然闯入现实世界,而是两个世界在相互渗透、部分重叠中共存并各自发展。因而,霍夫曼作品的主人公们也不得不在两个对立世界的复杂融合动态过程中生存并进行自我发展。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或本身是艺术家,或具有忧郁、诗性的灵魂,不断发现并感悟被现实所掩盖的奇妙、幻想的另一世界。通过各不相同的手段与方式,他们意识到了自身对另一美好世界愈发强烈的向往,从现实世界进入幻想世界也成为了可能。这些角色处于一个特殊的空间里,这一空间融合了现实与想象的因素,却又游离于两种世界之外,即“第三空间”。对第三空间的描绘与展示是霍夫曼文学作品中的独特现象。本文以霍夫曼的三部幻想作品为例,研究文本中的“第三空间”现象。三部作品分别是:《骑士格鲁克》《金罐》和《侏儒查赫斯》。通过比较分析三位主人公处于第三空间的原因、方式以及这一空间的具体内容,并探究这些角色在第三空间中状态变化的象征意义,从而进一步了解霍夫曼的诗学观。《骑士格鲁克》是霍夫曼从音乐家向作家转变的第一次文学尝试。叙述者“我”结识了一位古怪的艺术天才,他出神入化的音乐演奏让“我”震撼不已。在与“我”的几次交谈中,这个天才透露了他的真实境况。通过音乐,他曾进入了成为真正艺术家必须到达的“梦之国度”。在那里他虽然获得了创作的灵感,却必须忍受痛苦,同时面临着失去对音乐独立自主理解的危险。从幻想世界返回到世俗世界后,他用在“梦之国度”里得到的灵感进行音乐创作并展示给大众,结果却是作品被误解与自身被孤立。因而他渴望回到“梦之国度”,但这意味着再次面临新的问题和危险。他被困在由两个世界碰撞与冲突形成的第三空间,找不到自我救赎和发展的出路。《金罐》被公认是一部代表霍夫曼创作高峰成就的作品。在接骨木树下,一条绿蛇启发了主人公安泽尔穆斯对想象世界,即对亚特兰蒂斯的热切向往。从这时开始,他一直处于第三空间里。在帮助图书馆馆长抄写文稿的过程中,安泽尔穆斯不断深入了解自然,理解了自然的语言。但是,他始终在幻想与理性之间犹豫不定。巫婆的法术使他选择了现实生活,抛弃了对幻想的坚持。正因如此,他被幻想世界所惩罚,陷入了疯癫状态,也再融入不了现实世界。在被两个世界都孤立后,他坚定了对于幻想世界的信念,放弃了自我的现实的一面,成功进入了幻想国度亚特兰蒂斯。然而在童话结尾,叙述者作为角色再次出现,抱怨自己的现实生活。因而安泽尔穆斯的永恒幸福带着浪漫主义反讽的色彩。事实上,第三空间中的个体不能避免受到来自不同世界的力量的共同作用,也无法选择自身唯一的归属。童话小说《侏儒查赫斯》是霍夫曼后期的一部作品。一个丑陋、一无是处的小矮人因为被仙女的魔法保护,竟被崇尚理性的社会看成最聪明、最高尚的人才,从而发生了一系列荒诞的事情。主人公巴尔塔萨对阚蒂达坚定的爱以及对和谐统一的自然的热切向往都增强了他的想象力,使他具有了用内心真正去看、去观察现实的能力。他不仅看穿了小矮人的本质,而且真正理解了自然的语言和秘密。然而,他也经历了对奇妙的陌生事物的怀疑和不理解。在第三空间中,他承受着现实世界与奇妙世界的共同影响。童话以主人公在现实世界里过上了诗意的生活来结尾,巴尔塔萨实现了所有处于第三空间的主体的最终追求。然而主人公的幸福需要依靠仙女、巫师的保障才能维系,这也是霍夫曼的浪漫主义反讽。这一和谐的状态实则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总之,霍夫曼作品中“第三空间”的具体内容和意义以及主人公在第三空间的状态始终处于发展变化的过程。第三空间表现了现实与幻想,人与自然,生活与艺术的多重关系,是霍夫曼作品主人公生存的混杂的现实空间。在霍夫曼对第三空间的描绘中可以看到他逐渐向现实甚至现实主义倾斜的态度。作为混杂现实的第三空间若缺少现实世界的参与,将无法存在。这也表现了霍夫曼越来越坚定的立场:即不考虑现实的、对更高层次幻想世界的纯粹追求只是浪漫主义乌托邦式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