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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意文字法(The Ideogrammic Method)是艾兹拉·庞德诗歌创作中最主要的写作方法,历来是中西方庞德研究的核心概念。庞德自1913年左右接触费诺罗萨(Ernest Fenollosa)关于中国表意文字的手稿之后,便开始了他对中国汉字与英语诗歌之关系的探索。在《阅读ABC》中,他明确表示要将费诺罗萨的表意文字理论应用于诗歌创作。事实上,自庞德在《人物面具》(1909)中对人物的表现,到《诗章LII-LXXI》(1940)中以文献为主体的写作方式,至《比萨诗章》(1948)中对自身经验、孔子文本的截取,都不同程度的应用表意文字法于诗歌创作当中。目前学界对庞德表意文字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其形式的分析,即分析以拼接、碎片为主体的诗歌文本所表达的含义,而对这种方法本身的内涵、意义以及发展的研究还存在一定空间。本论文就试图以此为出发点,探索庞德表意文字法的演变。本论文由引言,中间三章以及结论构成。 在引言部分,本论文提出观点:表意文字法是贯穿庞德半个世纪写作生涯的基本创作方法,它在诗人不同的创作时期以不同的形态所展现,具体体现为早期的人物面具,中期的文献方法以及后期对两者的综合。引言综述了国内外对庞德表意文字法的研究,并以此为切入点,介绍了论文的基本框架和主要论点。 第一章论证了人物面具(Personae)是表意文字法的早期形式。在庞德的早期诗歌中,人物面具这一写作形式在源头上与费诺罗萨的表意文字理论相符合,它是庞德探索真实语言表现的主要创作手法。在费诺罗萨的研究中,表意文字在本质上具有意象性,在形式上具有动词性。人物面具的源头之一,罗伯特·勃朗宁的戏剧独白体,赋予了人物面具意象性的本质。戏剧独白要求重现人物与场景的互动关系,是抽象的自我在现实中的投射,本质上属于庞德早期诗歌创作中的“意象”。人物面具的源头之二,叶芝的“大记忆”,使人物面具具有动词性的属性。大记忆赋予人物面具历史性,它强调过去与现在的联系,认为现在与过去始终处于一种互动的关系之中,与费诺罗萨表意文字各部分之间的谓述关系同质。费诺罗萨的研究成果不仅能够解释庞德早期诗歌中所体现的语言观,更使他获得了进一步深化写作技巧的可能性,即后来形成的表意文字法。 第二章中论证了文献方法(The Documentary Method)是表意文字法的成熟形式。首先,论文探讨表意文字法的认识论目的。表意文字法的基本形式为文本的“并置”,文本片段对应表意文字中的各个部分,其意义产生于各个部分之间的谓述关系,其目的在于拼接打破传统范畴概念对世界的划分,从而打破固化的认识体系而建立新的认识。庞德将表意文字法运用于文献中形成文献方法,其目的就是重述并重构被忽视的历史中的真实,为历史“正名”(the new Paideuma)。其次,论文探索文献方法中文本之间的表意关系。文本层面的表意决定了文本在形式上具有客观性,但在意义的表达上却具有倾向性,是庞德试图构建其自身历史书写权威性的途径。最后,文本层面的表意关系引出庞德本人与文献之间声音变化的关系,体现出庞德诗歌创作中对文献方法及表意文字法日益增长的依赖性。文献方法在《诗章》前半部分的演进体现了庞德早期诗歌创作中对微观的、具象的内部世界到中期创作中向宏观的、抽象的历史研究的转向。 第三章探讨了表意文字法在《比萨诗章》中发生的改变,并形成了一种由人物面具和文献方法相结合的综合体。《比萨诗章》中大量的对自身经历的再现说明了庞德将记忆当做文献,将记忆中的“我”构建为人物面具的尝试。庞德通过文献方法处理自身经验,经验片段之间的表意关系建立了诗歌中的“我”。然而这个“我”并不等同于庞德本身的自我,而是一个范式性的人物面具,能够将庞德本身的经验转化为一种对人性在历史演进过程中所形成的普遍性认识。《比萨诗章》中表意文字法的综合旨在表现“道”的概念,即一种即体现于人类行为也抽象于自然规律的儒家与道家相结合的概念。可以说,《比萨诗章》中主题的综合性导致了方法的综合,是对微观和宏观世界,内部与外部世界的结合,也是庞德在诗歌创作中对个人与历史之关系的探索。 在结语中,论文指出,庞德诗歌中表意文字法的发展可以总结为三个时期的演变:人物面具为表意文字法的出现提供了必要条件,它探索了诗歌如何表现抽象的内心世界,是表意文字法的雏形;这一方法在早期《诗章》中趋于成熟,并具体体现为文献方法,它探索了诗歌如何重构并重新认识历史这一宏观问题;而在《比萨诗章》中,表意文字法又发展为两者结合的综合体,探索了诗歌如何表现人性和世界之“道”。作为诗人,庞德一生都致力于语言的表现问题,他对诗歌及语言形式的探索不仅影响了一大批现代主义作家,更对后来的诗歌发展有着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