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束指“经常频繁地一起共现于多个文本中的多词序列”(Biber et al.1999:990),是多词单位的一种。Biber et al.(1999)认为,词束可看作延伸的搭配结构。在频率方面,词束频繁共现于语言表达中;在结构方面,词束结构清晰,具有可分析性、可变化性;在意义方面,词束意义明确,总体意义是其构成成分意义之和。国内外词束研究始于20世纪末,一般采用语料库方法,注重考察单词及其出现的语言环境。研究表明,词束在英语、西班牙语、韩语和德语等多种语言中广泛存在,可充当语言的构建块,在句子中起连接前后成分的桥梁作用,也可促进语言加工,提升语言表达流利性。同时,词束也可充当话语功能,帮助说话者或写作者表达立场、组织话语和表达指示,有利于读者或听者理解信息。并且,词束研究还发现,不同语言类型的词束,以及同一语言不同语体中的词束,在数量、结构分类和功能分类方面的表现特征并不相同,体现了各自语言一些独有的特点。但是,前人的词束研究,并未对词束的离散度情况进行探讨,且只要集中于英语词束研究,而采用语料库方法探讨汉语词束的研究比较稀缺,对汉语词束的特征缺乏了解,所以有必要利用语料库方法对汉语词束进行研究。本文将汉语词束讨论分为定性探讨和实证研究两部分。定性探讨部分,对汉语词束的界定、识别和分类等方面的内容进行深入讨论。同时,针对前人词束研究中没有深入探讨的两方面进行研究:1)在汉语词束的界定中体现汉语语言特点;2)实现汉语词束界定和识别互补论证。实证研究基于Biber&Conrad(2009)的语体分析框架,采用两个大型的汉语语料库,即“兰卡斯特-洛杉矶口语语料库”LLSCC(The Lancaster Los Angeles Spoken Chinese Corpus)和“兰卡斯特汉语语料库”LCMC(Lancaster Corpus of Mandarin Chinese),比较在自然会话、专题话题、剧本、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以及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汉语词束在数量、结构分类、功能分类以及离散度等方面的特征,进一步探讨汉语词束的规律,丰富词束研究,使词束研究体系更加完善。因此,本文旨在解决如下研究问题:1)汉语词束在界定、识别以及分类方面有哪些特征?如何体现汉语词束在界定和识别过程中的互补论证?2)汉语自然会话和学术写作两种语体中,汉语词束在数量、结构分类、功能分类以及离散度方面有哪些规律性特征?是否与汉语语言特征或语体特征相关?3)汉语自然会话、专题话题、剧本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汉语词束在数量、结构分类、功能分类以及离散度方面有哪些规律性特征?是否与汉语语言特征或语体特征相关?4)汉语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汉语词束在数量、结构分类、功能分类以及离散度方面有哪些规律性特征?是否与汉语语言特征或语体特征相关?定性探讨部分,笔者对汉语词束进行了界定,系统地归纳了汉语词束的识别条件,总结了汉语词束表,并对汉语词束进行了分类,回答了本文的第一个问题。汉语词束的界定和识别方面,遵循“初步界定—识别—完善界定”的步骤,既把汉语词束初步界定中的外在、结构、意义以及频率等方面的特征融入识别条件,体现界定对识别的指导,又把识别条件中更明确的频率、结构、意义、语感以及MI值等因素,融入汉语词束的界定中,完善汉语词束的初步界定,体现识别对界定的帮助,实现汉语词束界定和识别的互补论证。总结的汉语词束表,是基于汉语词束界定和识别,结合词束离散度情况进行的归纳,可在外汉语教学中优先教授和学习,以提高外国汉语学习者的水平。汉语词束的结构分类方面,依据主要构成成分词的词性,把可纳入深入讨论的汉语词束分为四类:基于动词词束(如“就是说”、“你不知道”、“就说两句”)、基于名词/介词词束(如“很多东西”、“一个公司”、“就在家里”)、基于形容词词束(如“很大的”、“美不美啊”、“挺好的呀”)和从句类词束(如“我跟您说”、“因为我觉得”、“如果你要”)。汉语词束的功能分类方面,依据词束主要构成成分词在交流中所充当的功能,结合其出现的语境,把可纳入深入讨论的汉语词束分为五类:情态词束(如“我觉得这是”、“重要的是”、“很强的”)、话语组织词束(如“笑着说”、“我告诉你啊”、“不禁要问”)、指称词束(如“多年来”、“这件事”、“在这方面”)特殊会话功能词束(如“你有没有”、“怎么回事”、“能不能”)和多功能词束(如“就是说”、“因为这是”、“所以你要”)。实证研究方面,采用语料库方法,比较并分析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以及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词束的使用情况,回答了本文的第二、三和四个问题,总结出汉语词束有如下规律性特征:(1)在词束数量和频率方面,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比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词束数量更多,频率更高。这与汉语语言特点以及语体的语境和交际目的相结合相关。如汉语的语气词、无连接词的零句以及形容词与动词相似的作用等,在口语中所充当的功能符合口语中的互动特点和交际目的。(2)在词束结构分类方面,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与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体现了汉语语。言特点和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不同语体中,词束结构分类在以下三方面有相似,反映了汉语语言特点:①动词词束占所有词束比例较大,体现了汉语动词使用的频繁性。②动词词束全为主动动词词束,没有被动动词词束。③带量词的名词词束占名词/介词词束比例较大,体现了汉语量词的丰富性和使用的频繁性。不同语体中,词束结构分类在以下三方面有差异,反映了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①汉语口语中,有可直接提问和否定的形容词词束,体现了汉语形容词与动词有相似用法的特点。而书面语中形容词词束为描述性形容词。②汉语口语中,零句类词束较多,体现了汉语流水句较多,不需连接词的特点。而书面语则没有此类词束。③汉语口语中,有较多与第一、第二人称相结合的词束,而这类词束在书面语中较少。这体现了 口语中经常用指称进行明确指代和话轮转换。(3)在词束功能分类方面,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与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体现了汉语语言特点和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不同语体中,词束功能分类在以下两方面有相似,反映了汉语语言特点:①大部分情态词束由动词“是”构成。②很多指称词束由量词构成。不同语体中,词束功能分类在以下两方面有差异,体现了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①词束所充当的功能有差异。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有较多词束用以表达态度、立场和情态。与此不同,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有较多词束充当指称功能,用以对事物进行描述;②词束的构成成分有不同。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有较多与第一、第二人称结合、与语气词结合和疑问词束。而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等书面语语体中,这几类词束并不多。(4)在词束结构和功能之间的关系方面,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与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体现了汉语语言特点和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不同语体中,词束结构和功能关系在以下两方面有相似,反映了汉语语言的特点:①情态词束主要由基于动词词束构成;②指称词束主要由基于名词/介词词束构成。不同语体中,词束结构和功能关系在以下三方面有差异,体现了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①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形容词词束只充当情态功能,而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等多种口语中,形容词词束除了充当情态功能外,还可以充当特殊会话功能;②书面语多种语体中,从句类词束既充当情态功能,也充当话语组织功能。而口语多种语体中,从句类词束既充当话语组织功能,也充当特殊会话功能;③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中,很少词束充当特殊会话功能。而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中,基于动词词束、从句类词束都可以充当特殊会话功能。(5)在词束的离散度方面,汉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口语语体,与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书面语语体,体现了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不同语体中,汉语词束的离散度有差异,体现了不同语体的交际目的和需求:①离散分布的词束数量有差异。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语体中,离散分布的词束更多,而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四种语体中,离散分布的词束较少。②离散度值有差异。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语体中,离散度值高的词束更多,而学术写作、新闻、公文和小说中,自然会话、剧本、专题话题和口头叙述四种语体中,离散度值高的词束较少。本文的创新及意义:1)理论方面的创新和意义。本文对汉语词束在界定、识别和分类等方面进行了详细探讨,实现了汉语词束界定和识别的互补论证,弥补了前人词束研究的不足。同时,为本文汉语词束的实证调查明确了范围和内容,提供了铺垫和依据。2)实证方面的创新和意义。笔者通过对比的方法,分析了汉语口语和书面语多种语体中,词束的实际使用情况,发现和概括了汉语词束的规律,挖掘汉语词束所体现的语言特征和汉语词束在不同语体中的特征。本文根据频率、覆盖率和离散度(D值)三项指标,构建了汉语词束表。该表可成为优先教授的词束,用于对外汉语的词汇教学,提升教学效果。3)方法方面的创新。在定量分析方面,本文采用离散度(D值)指标,利用对比的方法,从不同语体的特点入手,深入分析多种语体中,汉语词束的离散度情况。总结的相关规律,可促进词束实证性研究的发展,有利于完善词束研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