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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学是古典经学中极其重要的部分,其丰富的内涵引起历代学者深入的探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国家制度的构建。汉、宋儒者分别从文献考证和经世致用两方面奠定了礼学的基础,成为後代学者最主要的思想资源。清代作为“汉学”复兴的时期,侧重从文献考证层面阐发礼学的内涵。但考据学相似的技术手段背後,隐含著不同学者复杂多变的逻辑设计和思想背景,反映了清代礼学考证方法的成就和局限,而这正是本文研究的对象。本文首先追溯清代礼学的思想和技卫渊源,探讨作为汉学结晶的郑玄礼学和宋儒开创的“通礼”礼书传统。其中尤以郑玄的学术范式横亙古今,成为清儒礼学的典范。对郑、王礼制之争,敖、郑《仪礼》异解,乾嘉学者多左袒郑玄,崇尚其严辨经文、论理严密的方法。但郑学自有其时代背景,《三礼注》体系之精致宏伟乃郑玄心中“周礼”理想的写照,终非清儒所标榜“实事求是”之学。清儒服膺郑学,但於理论探讨外更求历史真实,此思想和技术的裂变成为後期考据学堕入门户之争、无关大义的最大原因。但郑学宏通,在於涵泳经文、发凡起例,清儒承此范式,更秉无徵不信之教,故於文本考据贡献极大。学者推比经注、发明通例,以例释礼,多见博通审慎;再辅以训诂小学,古礼、古制一一如在目前,清学於此大放异彩。礼学之盛,辉映群经,渐有礼学化之经典诠释。《易》《诗》《三传》《论语》等,清儒皆欲绾合以礼制,以恢复宗周礼乐之图景,此清学所以斑斓壮阔;惟其脱离现实基础,议论多陷牵合比附,则又流於拘泥迂腐。我们认为,清儒礼学考证实欲藉考古之法以求复古之道。惟古制茫昧,不可复生,故清儒推比经注,复原以礼图。礼图将古礼仪节呈现於一平面,是礼学考证的立体化展示,其间揖让周旋,蕴含礼之深意。清儒以礼例为沟通仪制、礼意的桥梁。排比经文,可得仪制大略,再既类似仪制互证,即可得礼之通例,最後以通例上求礼意;相反,礼意可以约束礼例的发生原则,彰显经文隐微之义。但清儒对礼图的设计,与考古学毕竟不同,因此也带有很大的臆测成份。就方法论而言,旧经学远不同於今日风行的科学研究,经学文献的“芜杂”与“伟大”并存,清儒缺乏基本的历史观念,“以经解经”非出附会,即更显抵悟,皆难免歧路亡羊。经学理论越严密精致,现实中越拆碎不成片段。乾嘉以降,段玉裁、黄以周等建构经学观念体系的学者,逐渐被考证古制的金鶚、孙诒让所替代,礼学家开始蜕变成文献学家、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这是经学内在的演化,也是时运变迁、礼教沦亡後的历史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