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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与五四小说是近些年学界研究的热点。本文在占有大量第一手资料的前提下,以话语研究的新方式进入该领域,较完整地呈现了小说在晚清—五四的言说方式和存在状态,确认了小说的两种认知与生产形式:事学话语和人学话语。这既改变了晚清—五四小说研究对立—转换的思维方式,又摆脱了“碰撞—影响”的阐释模式。在现代民族国家想象、商品化、现代性以及话语权力等多维视野的观照下,话语研究得以深入“小说”内部,发现“小说”在晚清和五四时期不同的描述语言、不同的意义指涉、对各种力量关系不同的处理方式,由此认为晚清小说和五四小说不是同一个概念。这种认识更加接近文学和历史的本真。本文导言便在概述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指认了该领域研究中存在的对立—转变思维,然后引进并分析话语的概念及其研究的意义。论文第一章引用了大量文献证明“趣味”成为晚清小说的叙事时尚与追求。“趣味”,既要有趣又要有味,成为晚清小说认知和小说生产的方式。围绕“趣味”已经形成了一套关于小说的事学话语。同样,第二章通过引用文献看到了五四灿烂的“主义”景观,在复杂纷纭的“主义”背后形成了人学话语的理论与实践。接着,第三章详细分析了事学话语的特征与内涵。事学话语是一种以“事”为核心培养和建设的小说话语,以故事性、趣味性作为小说言说、生产与存在的根本方式。在东方/西方的对立中,凸显东方色彩,认同并承传传统的文化价值体系。在艺术上,则发展了游评的故事模式,并建立起了“侦探”的艺术原型:一方面,事要尽可能叙述得漫长而曲折;一方面,整个文本所指与能指之间的距离却又是最短的。处理的方法就是文字不留罅隙。事学话语还是一种以读者为本位的文学话语:首先,如何操纵控制读者、读者应该如何接受这种操纵控制成为事学话语特别关心的问题;其次,以读者为本位,就要适应市场和读者的趣味,以更好的作品来争取读者。第四章阐述了人学话语的特征与内涵。人学话语以“人”为核心来建构自己的文学理论并规范小说创作。“人”之大写首先指向“作者”占据了文学活动的中心,“人物”成为小说创造的第一任务。人学话语充分表现了思想艺术上的先锋性。它以与社会对抗来证明“人”的存在与价值;追求语言的陌生化,在“自己铸词”的基础上试图通过欧化和留有罅隙两个途径来建立起现代的“字的排列法”。这样,一种新的小说“艺术”诞生了。这种“艺术”面对和服务的不是资本主义的印刷机器和广大市民,而是“人”的精神与灵魂。至此,基本把握了两种话语的特征,厘定了它们各自的边界。但易给人误解:事学话语不能写人,人学话语不能写事。为此,论文第五章通过大量例证证明了两种话语的区别不在能不能写人写事,而在如何写人写事。论文详细分析了两种话语的心理描写既有量的不同又有质的差异。这缘于两种话语对人的认识不同。事学话语突出了在旅行中感言的旅人形象,而人学话语则描述了一种在追问中反思的过客形象。因为这种差别,两种话语的文本出现了不同的叙事操作。接下去的三章要回答两种话语是如何诞生的。第六章通过考察“事实”与“真实”的词义演变以及小说人物命名的不同,认为两种话语都体现了晚清以来剧变了的时空经验。第七章则证明了这种剧变了时空经验是以昏睡/清醒的二元方式走进了小说的叙事表达。两种话语都扎根于昏睡/清醒的二元政治文化区域,却又各从一元出发呈现出不同的诊断和思考的声音。小说,作为最丰富最真实的话语载体,自身也出现了不同的结构关系和生产方式。在五四人学话语,作者和读者的关系改变了,小说是“作者”自我的创造,是表现自我之心魂的,是到达永恒之地的美妙途径;从此来说,作者不需要读者的理解,读者在作者的视野中消失了。小说句子与句子、段落与段落、小说与世界的关系也改变了,它们不再是自明透明的,而是充满了罅隙,穿透它们的是“作者”的思想、感情、精神与灵魂。人物和故事的关系也改变了,人物离开了故事,人物的塑造不再置于故事的流程之中,而是被放入了描写的语言中。“小说”内部各方面的力量关系置入了不同的考虑、处在了不同的位置。事学话语的“小说”和人学话语的“小说”不是同一个概念同一个意指。两种话语各自制造和生产属于自己的读者,无论在历史的维度还是文学的维度,都拥有自身的真理性和不可替代性。既然如此,五四人学话语又是如何取得了真理话语的地位?第八章便在文学商品化、两种现代性以及话语权力两面性的视野中回答了这个问题,并认为两种话语为以后小说理论与实践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话语资源,敞开了具体操作的丰富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