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仲裁是一种特殊的仲裁司法审查程序,是指法院将出现严重瑕疵的、具有终局性的仲裁裁决发回原仲裁庭进行重新审议的程序。重新仲裁制度是仲裁自治和司法审查之间的“平衡杠杆”,相当于给原仲裁庭一次自我救济的机会。相比撤销仲裁裁决直接否定仲裁裁决的效力,以及不予执行仲裁裁决直接否定仲裁裁决的执行力,重新仲裁对仲裁自治的干预程度较低。此外,重新仲裁制度有利于保障程序效率,节省了仲裁当事人重新协商约定纠纷解决方式、重新组建仲裁庭的纠纷解决成本。瑞士国际仲裁重新仲裁制度经历了从判例到制定法的嬗变。瑞士联邦最高法院在1992年的判例中首次将诉讼程序中的重审制度运用于国际商事仲裁。2021年版SPILA新增了国际仲裁的重新仲裁条款,填补了立法空白。本次修法对重新仲裁的规定基本延续了判例中采取的做法,并且在重新仲裁的申请事由和排除协议的规定上有一定创新之处。鉴于重新仲裁事由的特殊性和严格的审查标准,当事人在司法实践中申请重新仲裁的成功率较低。从1992年到2020年,联邦法院仅在4起案件中批准了当事人的重新仲裁申请。仲裁程序存在公正和效率价值冲突,重新仲裁制度是仲裁程序的衍生品,反映着仲裁程序固有的利益冲突,在仲裁程序内部具体体现在仲裁当事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仲裁当事人和仲裁员的利益冲突。与此同时,仲裁公正和效率利益冲突的平衡,离不开外部监督。重新仲裁制度的本质是一项针对仲裁的司法审查制度,实质上都是对仲裁“一裁终局”原则的突破,也就体现了仲裁程序外部性利益冲突,具体体现在司法审查范围“扩与限”之争。传统的利益冲突平衡方式通常采取程序性事项审查标准.随着当事人意思自治在仲裁领域的发展,各国开始探索以当事人意思自治为导向平衡仲裁的公正和效率价值冲突,并基于公共秩序对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做必要限制。瑞士国际仲裁重新仲裁制度对利益冲突的平衡主要体现在启动重新仲裁程序和重新仲裁排除协议两个方面。在启动重新仲裁方面,瑞士采取了传统的利益冲突平衡方式,规定重新仲裁的申请事由仅限于重大程序性事项,司法审查标准也采用了有限性审查的原则。在重新仲裁排除协议方面,瑞士立法体现了以当事人意思自治为导向的平衡方式,当事人可以协议排除重新仲裁司法审查,但基于《欧洲人权公约》规定的仲裁地国的司法监督义务和保护弱者原则对当事人意思自治进行了必要限制。由此可见,虽然瑞士议会的立法草案中强调要在国际仲裁进一步加强对当事人意思自治的尊重,但就重新仲裁的制度设计看,对当事人意思自治的限度较为保守。瑞士立法者并没有采用完全以当事人意思自治为导向来确定司法审查范围。在未来的修法和司法实践中,瑞士或将进一步增强当事人意思自治平衡仲裁公正和效率价值冲突的功能,允许当事人通过协议扩大重新仲裁司法审查的范围。我国的仲裁立法中虽然涉及到了重新仲裁制度,但将其作为附属于撤销裁决程序的可选择性程序,因为立法缺失、观念模糊、程序障碍等原因,使得我国涉外仲裁重新仲裁程序的使用率低。从立法趋势来看,我国仲裁制度或将进一步保障当事人意思自治,提高重新仲裁制度的使用率。我国可以参考瑞士立法,将重新仲裁作为一项单独适用的司法救济途径,平衡仲裁自治和司法审查的利益冲突,在司法审查上提高申请事由的审查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