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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灯余话》是明初李昌祺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集,是明代文言小说复兴的重要作品,对明清小说、戏曲及易代之后的文言小说产生很大的影响。小说“秾丽丰蔚,文采烂然”,文备众体,想象奇谲,指擿时弊,初步体现了背离时代的反抗意识和对世风的教化,体现作者对明初文人命运的反思,彰显了“剪灯”系列小说独特的叙事艺术。《剪灯余话》的明代刻本主要有张光启刊本、杨氏清江堂刊本和徽州黄正位刊本,极为典型地代表了明代建安、金陵、新安三大画派与坊间版刻技艺。不同刊本的插图呈现了不同时期插图艺术的审美特征,是中国古代小说插图叙事传统中的重要一环。《剪灯余话》的插图在内容与绘画风格上主要可分为世情画、诗意图和写意画三类。作为文言小说中稀见的出相或整版式插图本小说,《剪灯余话》的插图以简单、细致的笔触象征地传达信息,具有“寓意叙事”的意味,反映着明代小说编创者与接受者的审美意识与文化观念。明代插图本《剪灯余话》以图像的叙事重新再现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画家通过对小说文本叙述语言的撷取与改变架构插图的叙事空间,通过不同视点刻画人物形象,并以内转的视点推进故事情节,以所绘形象“势”的倾向指示叙事进程,既展示了文本语言时间性的空间化过程,又使图像在空间中包蕴时间性。同时,在图像表征的被叙上,小说“寺宇空间”的图像架构,成为小说图像衍生的重要的“场”,呈现了不同时期社会世俗风情,体现了文本作者浓郁的佛教情结。《剪灯余话》插图所体现的叙事性是小说插图图像叙事的内在动力。图像的叙事性关涉插图中叙事要素的完整、图像叙事进程的逻辑关联、图像叙述与图像意义生成的观者语境。回目画版式的《剪灯余话》插图以人物为行动意旨要素,通过完整的行为展示再现情节与人物,并以图像呈现叙事事件质的改变驱动叙事进程;单幅插图以具有象征性与表现力的时空再现呈现叙事。插图叙述的不确定性使得图像叙事性意义的生成需要观者能动的参与。观者在图文的意义阐释中获得审美的静观与愉悦。《剪灯余话》的插图既具有普遍的图像叙事的规律又体现了自身独特的叙事性。其叙事插图具有空间预设性、媒介性和直观表意性等图像艺术特征,在叙事中传达绘者、文本作者与观者等多重意识。图像借助其视觉直观性的优势对语言形成逾越,充分体现图像的“预叙”功能。空间中不连贯的叙事插图形成了故事叙述的断层,构成叙事上的延宕。图像的逾越与延宕的双重叙事规律为叙事创造悬念,并以隐喻式的象征暗示故事情节,增强图像解读的开放性。插图的视觉语言与文本语言的“互文”关系,凸显小说图像的文本性与叙事性。从单一的图像符号到具有审美性的图像表征,其文本性与叙事性建构起图像叙事的内在逻辑。插图作为一种艺术表征,通过图绘视点的选取、插图的叙述、图像对文本的演绎在叙事中实现对文学文本的批评,其自身在图文互动中也成为批评的对象,构成了双向度的“图像批评”,不仅扩展了图像叙事的功能,而且促进了对文本的解读与解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