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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迪·史密斯为英国当代杰出作家。她在长篇小说中描画了一幅完整的伦敦全景图,在跨国、跨洲际的叙事空间中反思当今身份和种族问题。本篇博士论文围绕史密斯现已出版的五部小说展开研究,从《白牙》、《签名收藏家》、《论美》、《西北》到《摇摆乐时代》,每一章聚焦一部作品,试图从不同角度揭示史密斯小说中的世界主义。史密斯的创作多以种族、信仰与文化间的碰撞与交融为背景,小说人物多为祖籍亚洲、非洲和加勒比地区的移民及其子女。然而,史密斯小说所传递的并非一种无根、无国、无界的世界主义。相反,她的世界主义具有去浪漫化特征—扎根现实、关乎平凡人、关注个体性,既非脱离现实、理想化的社会愿景,亦非空洞抽象的博爱说辞。成见、种族主义、性别歧视、自我歧视与自我堕落,这些是史密斯眼中的黑暗,却也是她寻找光明的起点。作品中,她不但正视因种族、性别和阶级带来的创伤,而且还以质疑和挑战的眼光看待这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史密斯的世界主义体现在日常活动中,与每个平凡人相关;它珍视身份中的独特性与本源,与地方性和个体性不可分割;同时,它在对当代身份的反思中落脚于尊重、包容与关爱。世界主义者作为一种身份,亦非既成的事实。生活在多元社会中的人们,游走于各国、各文化之间的行者,同时受多种宗教思想影响的现代人,他们唯有化多元为和谐共存,化对立为相互支撑,才能成为混与杂的受益者,并将自身的特性与异禀转化为打破成见、踏出创伤阴影的动力。本论文希翼能够为丰富世界主义在文学作品中的内涵研究提供一定启示。在史密斯小说研究的现有成果中,虽涉及从世界主义的视角分析史密斯小说的人物思想和城市地缘,但是,鲜有学者能够对史密斯的世界主义特征做出明确定义,并在此基础上对其作品中的世界主义主题进行探讨。本论文认为,全球化背景、世界性大都市、跨国跨种族的婚恋,这些仅是史密斯作品可被认作世界主义小说的客观前提而非决定性因素。史密斯小说中展现出的世界主义,其去浪漫化特征与道德自觉相辅相成。一方面,流散、创伤与成见影响所有人亦连接所有人;另一方面,超越历史记忆禁锢,打破成见枷锁,在多种族与多信仰间实现平衡,这些并非一蹴即至,而是主人公在经历过迷茫、自我否定、身份危机与歇斯底里后逐渐寻取的思想境界。在她的五部小说中,这就体现为对多样文化融会共存的接纳,革除成见的努力,走出创伤阴影的历程,以及对任何人、任何物不加成见的欣赏。本文从“世界主义者的形成过程”、“宗教的后世俗回归”、“本土性的独特之美”、“伦敦的世界性与贫民性”和“奴役历史的现代烙印”五个方面展开论述,探究史密斯小说中世界主义的去浪漫化特征。《白牙》展现了世界主义者身份的构建过程,揭示出所谓权威身份的静态与死板,强调对多元身份以及对生命中他者包容与接受的重要性。小说人物对自我本源持有或绝对、或摇摆、或中立的态度。相应地,书中的新伦敦人在身份构建中或迷失,或挣扎,或在调和中实现身份重构。调和的过程是自我与多重身份间从相互妥协到互相融合的过程,在该过程中世界主义者的思想得以形成。《签名收藏家》以宗教与世俗间的互动为背景,将禅宗与犹太教传统融于中英混血主人公的身份中,体现出宗教对现代人潜移默化的持续影响,以及宗教在现代叙事中富有意义的回归。该作品展现出史密斯世界主义的共创性,即曾经看似不相关甚至不相容的内容不但可以共存,而且能够相互作用,产生积极影响。《论美》中本土性的描述对象为北美非裔、加勒比移民及加勒比海地文化。从非洲-加勒比美国人的完美外形、艺术天赋与内心美,到海地音乐、绘画与文化的多元化与活力,书中将非加地区与欧洲平起平坐,展现出对美与艺术不加偏见的欣赏与赞誉。《西北》中的伦敦是文学共和国的圣地,却也苍凉而黑暗,遍布着精神与实体的贫民窟。栖身陋室的移民因社会的偏见而挣扎于堕落和以暴制暴的绝境中,而身居豪宅的富人则在虚伪、身份迷失和道德腐化中陷于精神的贫民窟。书中模糊了社会公认的疆界,在对本地人与移民、高尚与卑劣的反思中重审了各类伦敦人。《摇摆乐时代》以舞蹈为媒,展现出非裔英国女孩与非洲本土女孩的美貌与天赋的异同,并将身体上的世界主义者与精神上的世界主义者置于同一西非国家中。革除成见、宽恕罪过,书中主人公在经历苦痛甚至歇斯底里后,逐渐摆脱黑奴历史挥之不去的阴影,将与生俱来的多元性转变成构建自我身份的动力,并成为接受自我、尊重和包容异己的世界主义者。五部小说所体现的世界主义主题互为补充、互为支撑,体现出史密斯对当代多元社会与复合身份的深入思索与道德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