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是一种创新性的存在,旅游产业也以创新作为其存在和发展形式,对旅游产业创新的研究,是旅游研究领域元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旅游”是一个语境依赖的概念,旅游与旅游概念本身内涵之复杂和外延之多样造就一个具有浓烈哲学思辨色彩的复杂系统;旅游现象的创新性和旅游产业的创新发展,及其形成的多元交错、多维聚集的关联,构成了极其复杂的创新空间,单纯的质性研究和传统的线性分析难以深入剖析这一创新空间的复杂性。而几乎所有的旅游创新都表现为旅游企业行为而被业界、学界感知和测度。因此,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是聚焦旅游企业,以复杂网络的理论和方法,解析旅游产业创新如何系统产生、转移和扩散,把旅游产业创新产生的内在因素和外部环境视为一个复杂网络,审视、分析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微观世界之结构和宏观演化之特征,尝试为旅游领域基础研究提供新的理论思考。本研究采用的主要方法是,以景区、旅行社、酒店、电商平台、规划策划企业等旅游企业作为节点,以企业之间的关联作为连边,建构了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采用python、ucinet软件进行编码和运算,进行静态分析和动态分析。静态分析部分主要有三个方法:一是使用复杂网络分析法,描绘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小世界特性、无标度特性和社区网络结构特点;二是通过交叉、比较分析不同子网络的特性;三是基于网络的TOPSIS法,对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进行评价。动态分析部分也主要有三个方法:一是基于网络拓扑的时间演化特征分析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特点;二是利用指数随机图模型（Exponential Random Graph Models,ERGM）对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演化特征进行分析。根据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数据,分别选取有关因素变量,纳入ERGM模型,分析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形成;三是运用QAP（Quadratic Assignment Procedure）方法对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进行重要性排序分析。本研究的主要内容有三方面:首先,依据复杂网络理论、创新理论、旅游创新理论,建构一个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分析框架,并针对旅游产业创新的内部因素和外部环境,设计关于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量表;通过对旅游企业进行详细调查,获取关于旅游产业创新的主要特征、互动关系、演化特征等数据。其次,运用网络的静态分析方法,揭示了旅游产业领域关于不同创新行为的微观结构特征;从“微观企业-中观社团-宏观产业”三个层次,层层递进,基于网络的社团结构算法,从特色产品、创新方式、创新障碍等不同视角剖析竞争与创新之间的内在关联。第三,运用网络的动态分析方法,分析网络演化过程中受到的自身和外部影响,通过对网络生长过程规律的总结,揭示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演变机制。全文从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分析框架建构,到某一时间截面的网络结构静态分析,再到一个时间序列上的演化特征动态分析,静态分析和动态分析之间既互证互补,又层层深入,形成一个逻辑清晰、过程完整的理论思考。本文梳理了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结构、运行和演化机理等方面的结论,其中具有创新意义的有如下五点:（1）旅游产业创新的原动力是竞争,合作是竞争的一种形式;经典创新理论所关注的协同,在旅游产业创新领域中表现并不显著;旅游产业的主体多样性、异质性,中小型企业占较大比重,以及旅游产业门槛偏低等产业现实,造成创新在旅游产业中显现更多的自由竞争市场特征。（2）旅游产业创新的主要形式和知识扩散方式是产品、服务创新的同源性模仿,旅游企业未能从中介机构、科研院所、竞争对手、政府等方面获取足够的资源或者信息,其创新也主要体现为满足大部分顾客“即时短期的需求”,而“大部分顾客即时短期的需求”是高度同源、高度同质的,因而旅游产业领域的创新模仿难以避免。特色旅游产品是旅游企业创新行为的一个重要体现,中小企业同源性竞争的加剧和大企业的路径依赖是导致网络复杂性增加、随机性减少的主要原因。（3）经典的创新理论声称“创新是现有资源的重新组合,资源越多则新的组合越多”,在旅游产业创新领域表现并不显著,固定资产大小并不是旅游产业创新的直接影响因素,旅游产业创新的特殊之处在其常常萌发于毫末之间和不经意之时,处于具象向抽象过渡的阶段,存在明显的不确定性。（4）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静态显著特征是社区化、小世界,而基于指数随机图的网络动态演化分析显示,社区化倾向与多样化是影响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连边的形成的两个关键要素,由此推断,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静态结构,深刻塑造了其动态演化。（5）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动态演化中,竞争促进创新的产生、转移和扩散,又同时抑制创新,显示了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作为一种复杂系统的自组织现象。社区化倾向说明企业的新动向、新策略往往会引致竞争者进行模仿;多样化表现为当企业具有多个产品时,更容易被当成模仿目标;旅游企业的社区化倾向具有“争当少数者博弈”行为的特征。上述动态演化特征解释了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中创新的产生、传播形式,及创新回避等现象,呈现了竞争促进创新发展、又抑制创新产生的过程。本研究的主要贡献有三个方面:（1）基于“微观企业-中观社团-宏观产业”分析框架,从静态、动态两个维度揭示旅游产业创新的动力、形式和演化特征,是旅游产业创新研究中具有元理论性质的探索。（2）运用复杂网络及网络上的仿真方法,揭示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成长及演化机制,丰富了旅游研究领域的方法论。（3）应用创新理论和复杂网络理论对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静态、动态分析,发现并解释了旅游产业创新的特殊现象,包括竞争、资源在旅游产业创新中的作用,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中的社区化,旅游产业创新复杂网络的自组织现象等,为更深刻认识旅游产业创新如何产生、扩散提供新的学术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