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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评论道:“读谢公,能识其经营惨淡,迷闷深苦,而又元气结撰,斯得之矣。”如果说陶诗“篇篇有酒”,或藉以表现政治寄托如:《述酒》,或表达人生“任真”兴味,如:《连雨独饮》。那么谢灵运山水诗中则几乎篇篇有“迷闷深苦”,而迷闷深苦具体表现在诗中情与理的交锋与融和,有借山水慰情,以理自适;有借山水体道,以理制情;有山水增愁,情深之至,难以理克。如果说谢灵运的山水诗创作开始于永嘉贬谪,且在此时期形成个人独特的风貌,那么他用老庄、儒、释之理平复抑郁与悲愁,理语反而成为了情感的抒发媒介。这种写法伴随了诗人后半生的写作生涯,一方面成就了他诗的个性“名片”,另一方面展示了他心灵的轨迹。而他对情与理纠葛的体会、认识,又是伴随着现实人生的遭际和心性觉醒而发生转变的。这认识,到《临终诗》而达到一新境界,对情理、心迹问题的思考由庄入佛:“唯愿乘来生,怨亲同心朕”。《临终诗》:“恨我君子志,不得岩下泯”这也是诗中有关山水的内容,表达在山水中寻求自由心的向往。从山水诗中窥见谢灵运的一生,从情理纠葛中认识谢灵运的心结。这是谢灵运山水诗的特色之一。元嘉元年(424)庐陵王刘义真尚在新安贬所时,谢灵运作《南楼中望所迟客》,深情怀念庐陵王义真,同年庐陵王义真被杀害;元嘉三年(426)庐陵王沉冤得雪,谢灵运作《庐陵王诔》、《庐陵王墓下作》,表达对故人义真的深情悼念;元嘉六年(429)谢灵运作《从斤竹涧越岭溪行》、《石门岩上宿》,元嘉七年(430)谢灵运作《石门新营所住四面高山洄溪石濑修竹茂林》,这四首诗作为谢灵运早期山水诗同时也是中国山水诗发生阶段的代表作,具有举足轻重的文学史地位。它们都远绍楚辞尤其《山鬼》传统,反复致意于折香草以赠佳人,而佳人不可见,所怀念的佳人实际皆指庐陵王义真。此等诗篇,继承楚辞尤其《山鬼》传统,创为超越人天之隔、深情怀念故人义真的山水诗独特之意境。这是谢灵运山水诗的特色之二。《楚辞·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溪行》:“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刘履《选诗补注》:“女萝本指山鬼,是时庐陵王已死,故托言之,……然而所思永隔,神期若存,偶因瞻眺山阿,而其人仿佛在目。”刘履遵从了比兴说诗的传统,并把作品与诗人本事及时代背景结合,发掘诗作深隐的意义和诗人的心灵,认为“山阿人”指刘义真,此论断极有见地。“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谢灵运化用了《山鬼》的意境,创为自己山水诗的核心:对庐陵王义真的深切怀念。同时《石门新营所住四面高山洄溪石濑修竹茂林》、《石门岩上宿》,所作时间都在庐陵王被杀之后,都远绍楚辞传统,香草与美人并写。因此,诗中所怀念的人都指向庐陵王刘义真,展现了谢灵运对义真的深情厚意。谢灵运的山水诗中有对楚辞的广泛借鉴。谢灵运化用楚辞的艺术青出于蓝,这不仅体现在他用楚辞词句来写眼前风景、吸收楚辞对山水、草木图画布局搭配和山光水色的描绘上也体现在他能把化用楚辞而来的整首诗都写得圆融优美,境界深远,如《石门岩上宿》展现了高远的意境,具有不尽韵味。上面几点是论文的主要内容,也是本文不同于其他研究成果,从新角度深入、细致解读谢灵运山水诗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