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如此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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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美丽开朗的女子身上有一场火灾和三十几次整形手术留下的数以千计的疤痕,“体无完肤”是最真实的写照。十四年前,青春年华的她在大火中全身70%三度烧伤,能够活下来活下来已属奇迹,更让人惊奇的是,烧伤后吕桂荣竟是用粘连变形的手画画自救,并用自己伤痕累累的生命创造了美、传播了美,并重新拥有了美。
  鞍山冰雪轩画室主人吕桂荣是个被美环绕的女子。首先她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画家,书、画、篆刻皆备。她最为擅长的工笔人物画精美细腻、线条流畅;她的山水画清新淡雅、笔法娴熟。书画界专家赞誉她的作品,书法中有篆刻、篆刻中有书法,风格豪迈大气。吕桂荣的作品曾经多次参赛获奖,多幅画作和篆刻作品获当代中国书画宝典金奖,其中一幅山水扇面还被选作那本大型画册的封底。同时吕桂荣还是一位优秀的美术辅导老师,有数百学员在她开办的美术辅导班学习,十几年来已经有一百四十余位学员在全国以及国际少儿绘画比赛中荣获大奖,她的学生先后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等美术院校,她本人也连续三年被评为全国百名优秀园丁,并因此受到鞍山市政府的表彰。
  吕桂荣本人也是美丽的。娇小玲珑的她长发披肩,有着一双美丽深沉的大眼睛,脸上的笑容阳光般灿烂。但是,如果定睛细看的话,不难看出她脸上浓妆之下的疤痕。这个美丽开朗的女子身上有一场火灾和三十几次整形手术留下的数以千计的疤痕,“体无完肤”是最真实的写照。十四年前,青春年华的她在大火中全身70%三度烧伤,能够活下来活下来已属奇迹,更让人惊奇的是,烧伤后吕桂荣竟是用粘连变形的手画画自救,并用自己伤痕累累的生命创造了美、传播了美,并重新拥有了美。
  1965年鞍桂荣出生在辽宁鞍山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自幼热爱美术。那时一家人的生活只靠父母微薄的工资,没有太多的钱买纸买笔,她就将红砖块砸碎,捏一块碎砖角在墙上画、在地上画,走到哪里画到哪里,如果能得到几块粉笔头就成了宝贝。13岁的那年,吕桂荣和父亲一起听收音机,听到这样一则消息:鞍山市少年宫正在招收美术班学员。那是经历文革动乱之后少年宫初次招生,应邀授课的都是非常有名的画家,只要能够通过考试并交30元学费就能参加学习。
  这个消息让吕桂荣又高兴又忐忑,30块钱在当时绝对是个大项目,是一家人半个月的支出,她犹豫再三,还是向父亲提出了参加学习的要求,没有想到不懂美术也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却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行!只要你能考得上我就供你。老闺女你好好学,别担心钱的事,学到哪一步我就供到你哪一步。
  吕桂荣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她学国画、学书法、学篆刻,在前辈画家的指点下进步迅速,18岁的时候拜篆刻名师程与天为师,19岁时拜见书法家沈延毅,初次见面,沈老提笔留墨:“勤学苦练,小荣后生”和一个斗大的“凤字”,吕桂荣又高兴又着急,急得涨红了脸:“我知道您轻易不给人写字,求字的人都带着润还不一定求到,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啊。”沈老一听笑了:“傻孩子,这是我送给你的。我看你小小年纪画得好、刻得好,字写得又周正,看了心里高兴,我写给你的字是送的。”
  在艺术的道路上,吕桂荣是幸运的,她的作品曾在全国多次获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鞍山市美术家协会和市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加入辽宁省书法家协会的时候只有22岁。
  但那时候,她并未将做一名画家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年轻的她有着太多的人生梦想,因为容貌出众、能歌善舞,她还差一点当了演员呢。
  一直到26岁,吕桂荣一直拥有让人羡慕的幸福生活,那时候她有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在工厂做宣传干事,而且,鞍山日报上常有她的作品发表。吕桂荣爱唱歌,不管是出黑板报还是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总是伴着快乐的旋律,走到哪里唱到那里。
  但人生不可预计的事情实在太多,1991年1月11日,一场冲天大火,将吕桂荣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当吕桂荣被人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时候还是清醒,她最后的记忆是被送进了烧伤医院,医院打开包裹她的棉被,看到自己全身皮肉脱落粘在被子上,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吕桂荣整整昏迷了26天,医生已经让家人为她准备后事了,但她还是又活了回来。吕桂荣是被疼醒的,全身所有的地方没有一处不在疼,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那么猛,就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她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害怕极了,问守候在身边的哥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哥哥并不回答,而是一个劲地给她买好东西吃,大冬天的买来从不舍得买的西瓜、草莓。那时候吕桂荣整个脸都烧烂了,下巴烧没了,没有嘴唇兜着也没法吃东西,他就切成挺薄挺薄的片,塞到吕桂荣的嘴里。每次护士推着小车来换药,吕桂荣都吓得心惊肉跳,每换一回药,换下的血水纱布装在医院专盛污物的大塑料桶里要大半桶,每一回都疼得最终昏死过去。求生本是人生的本能,但求生的代价对此时的吕桂荣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说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用了一个让人心惊的词:“活不起”。
  尽管活不起,吕桂荣还是活了下来,生不如死地活着,痛不欲生地活着,狼狈不堪、丑陋不堪地活着。
  住院治疗半年,家人为她负债累累,吕桂荣只好在并没有痊愈的情况下,选择了提前出院,办理了一个家庭病床住到父母家里,父母像照料婴儿一样照料她。处于恢复期全身奇痒,父母将新毛巾反复漂洗,洗到毛巾上的毛茬不软不硬的程度,两人轮班,用毛巾裹手在她皮肤上蹭,手轻了,怕起不到止痒的作用,手重了,又怕蹭破刚愈合的伤口。那时候的吕桂荣,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就说吃东西吧,看到东西想吃手拿不住,放到我手里的东西送不进嘴,送进嘴里的东西放浅了咽不下去,都顺着嘴角流出去了。当时的她,整个人都烧抽了,脖子和前胸粘在一起,两只胳膊和腋下粘在一起,腿和腹部粘在一起,右手手掌和手腕粘在一起,走路也不会走,老父亲为她做了两个小马扎,给夹在胳膊下面把身体撑起来,一点一点往前挪。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艺术的热爱成了帮助她超越痛苦的精神方舟。吕桂荣这样表述当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千不幸、万不幸,就有一点是幸运的,我的眼睛没烧坏,眼球、眼底全没问题,看什么东西都不影响。那时候我活得真是生不如死,唯一的乐趣就是还能看点书,像朵云轩出的《艺苑掇英》一类的书都在身边,我自己的手翻不了页,就让我父母翻到我想看的那一页,一页书我能看半天,看书能减轻我的痛苦。后来身体又恢复了一点,我就想试试自己手的功能,让父母找来了我的石头和刻刀,头一刀下去,右手收不住刀,就把左手给弄破了。可我根本就没顾上疼,看看自己冲出来的那一道还挺直呢,心里高兴都高兴不过来,这说明我的手还能用啊!”
  吕桂荣烧伤后第一次提笔写字,是在父亲生日的时候,她用了半天时间才写成了一个“寿”字,老父亲激动不已,至今将它挂在家里。
  烧伤一年之后,吕桂荣重新提笔作画,画的第一幅画是临摹的华三川的《夜宴图》,当时,严重烧伤的手指扭曲变形,手掌还粘在手腕上,根本无法正常握笔,只能用手指勉强夹着笔,画得千辛万苦。后来,那幅画卖了500块钱,吕桂荣就是用这笔钱做了她的第一次整形手术,把粘在一起的手和手腕分开,就能够自如地运笔了。这个手术按说得交1000块押金,但吕桂荣却只有500元,为了省钱,做完手术一天都没住院就回到了家,也是为了省钱,拆线的时候也没有去医院,而是自己在家用摄子往外拽。
  尽管如此痛苦,那次手术还是给了吕桂荣希望,她要用这双手画画挣钱,自己救自己。
  吕桂荣带着女儿,回到已经卖得四壁空空的家里相依为命。不再有美丽,不再有笑声,甚至没有家俱。为了治病,电器、家俱,家里的东西全卖光了,就剩一张大沙发,能折叠的那种大沙发,她和女儿就住在大沙发上,后来,沙发压塌了,垫上一块板继续用,一直用了十年。
  烧伤残疾以后没有工作也就没了收入,怎么维持生活都成了一个大问题,亲戚朋友开始把孩子送来跟吕桂荣学习画画,她心里明白,大家这样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帮她,用学费的名义给她点生活费。生性要强的她不会活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里,使尽了浑身解数教孩子,恨不得把自己所会的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们。到1993年,她第一次把学生的作品寄出去参加全国少儿绘画大赛。比赛结果揭晓,吕桂荣的学生兰兰得了特等奖。接到获奖通知,吕桂荣激动得整夜不眠,烧伤以后头一次这么高兴。说来以前她在艺术的道路上很顺的,发表过不少作品,也得过不少奖,可都没这么激动。但是这一回太不一样了,它让吕桂荣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了。
  教学的同时,吕桂荣继续画画。她一画起来就高度投入,浑然忘我。平常,全身70%的三度烧伤又痒又疼让她坐立不安,可是,画起画来就把一切都忘了,经常是晚上十点钟开始画,画入境了,再一看表,已经早晨两三点了。有时候夏天画完画再一看自己,衣服上都是血,我的皮肤全烧坏了,不能排汗,难受了就下意识地抓,人一入境下手没有轻重,怎么抓破的自己都不知道。画画帮助吕桂荣度过了恢复期最难度的日子。
  吕桂荣用教学生的收入维持自己的和女儿的生活,把卖画的钱都攒起来,攒到一定数目,就去医院做一次整形手术。烧伤十几年来,吕桂荣用卖画所得三十几万元先后进医院做了三十次次整形手术,把全身都做了一遍,有的地方还要分阶段做好几遍。慢慢的,脸上又有了五官,头抬起来了,背舒展了,腰又挺直了,她又重新成了一个爱美并且美丽的女子。
  1996年吕桂荣从上海做手术回来,身上还背着不少债,正逢鞍山书画界为希望工程捐画,本来人家没打算吕桂荣会出什么,都觉得她还需要帮助呢,但她还是拿出了一幅《皎皎空中孤月轮》参加义卖,为希望工程筹款2000元,能用这笔钱帮好几个孩子完成学业。后来慕名而来跟吕桂荣学画的学生越来越多,遇到家庭困难的学生,吕桂荣就不收他们学费,她知道缺钱的滋味,要用自己的方式,在孩子们人们的道路上帮他们一把。
  就这样,吕桂荣在烧伤后的十几年里,治好了自己、带大了女儿、教了几百个学生,在生活慢慢找回了自信,找到了自己在生活中的位置,找回了笑容和歌声,也找回了美。
  吕桂荣的艺术成绩也越来越显著。2003年,她的国画和篆刻作品作品荣获中华当代书画大奖赛金奖; 2002年,被国际美术家联合会授予园丁金奖。她的百余位学员先后在国际、国内书画比赛中获奖,其中,在由中国书画家协会、中国少儿艺术委员会、国际美术家联合会等六家专业机构联合主办的第五届“中华杯”中国青少年美术书法摄影大奖赛中,获得3个特金奖、6个金奖,另有3人获得百名最佳小画家称号,吕桂荣本人也获得一等园丁和百名最佳指导老师奖。到2005年,吕桂荣已连续四年荣获此殊荣,为推动鞍山群众文化艺术事业做出了显著贡献,并因此受到鞍山市政府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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