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美国非法移民屡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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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想撰写一部美国外来移民史时,我才发现外来移民史就是一部美国史。”美国著名移民史学家奥斯卡·汉德林在其颇有影响的《拔根者》中开宗明义地写下了这句话。众所周知,美国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国家,除了土著印第安人外,可以说所有美国人都是移民或移民后代。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美国对待移民的政策或者态度前后反差极大。一个由移民组成的国家抵制移民,这又是为何呢?为什么非法移民屡禁不止呢?
  美国早期实施开放的移民政策,移民基本上都来自欧洲,由此奠定了美国的基本种族和人口结构基础。1921年,出于限制欧洲以外区域移民的考虑,美国政府颁布了移民配额法规,给欧洲国家以外的每个国家每年移民美国的人数以限定配额。1965年,《移民与国籍法案》出台,秉持以按序排队和家庭团聚优先的移民原则,吸引了大批新移民,改变了美国移民的来源结构,拉丁美洲和亚洲取代欧洲成为美国移民的主要来源地,但同时也带来了非法移民这一棘手的新问题。其后,随着非法移民人口的逐年增加,非法移民问题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逐渐凸显出来。非法移民通俗地讲是指“船民”“非法入境者”“非法外籍人”“无证件移民”“应该被驱逐的外籍人”“不规则移民”“未授权移民”以及“秘密移民”等。
  一、非法移民的尴尬处境
  非法移民对美国的影响表现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就经济而言,非法移民满足了美国低端产业对劳动力的需求,从而有利于美国经济的发展与社会的正常运转,同时,约有2/3非法移民缴纳个人所得税,但只有很少的移民享受社会福利,所以,非法移民所贡献的税收超过他们所享用的社会福利。非法移民对美国政治的影响也是很深远的,非法移民政策影响美国选举政治,美国社会对于移民问题的态度和立场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群体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别。因此,两党候选人在选举中所提出的移民政策主张很显然会影响到选民手中的选票。例如,1994年,加州州长皮特·威尔逊在州长选举中因迎合民众的反移民情绪,坚定地支持“187号法案”而获得连任。非法移民对社会安全造成一些负面影响,他们为了支付越境成本而从事犯罪活动,有些非法移民还涉及美国帮派暴力犯罪,但是非法移民对美国国土安全的危害却是间接的。总而言之,非法移民对美国的影响难以用“好”或“坏”简单衡量,但大体上可以说是利大于弊的。
  由上图可知,美国的非法移民人数大体呈增长趋势,其间夹杂着阶段性的减少。2007年非法移民人数达最高峰。非法移民在美国这块所谓“民主与自由”的土地上不仅没有享受到民主,也无自由和尊重可言。非法移民在美国生存极其艰难,美国的地下黑厂专门招募非法移民,雇主利用非法移民不愿暴露身份,害怕被驱逐出境的心理,以较低的工资和恶劣的工作环境肆意压榨移民,获得高额利润。由于非法移民被排斥在联邦法律的保护之外,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公民权,甚至连基本人权都无法得到基本保障,常常被当作社会负面问题的“替罪羊”。非法移民的艰难困境与其难以控制的数量之间的矛盾,让我们不禁思索着美国与非法移民之间难以揣摩的复杂关系。是源于非法移民对美国“民主自由”的极端向往?是因为民族多元化格局的诉求与美国保持其同质性的欲望博弈中前者的胜利,还是另有隐情?
  二、美国非法移民治理措施
  面对如此规模的非法移民,美国积极地构建非法移民治理的法律体系,例如《1986年移民改革和控制法》,1990年的187法案,1994年加州的187法案,《1996年非法移民改革与移民责任法》,以及2010年4月颁布的《支持执法工作和安全社区法》等。
  《1986年移民改革和控制法》是一部矛盾的法律。它试图遏制非法移民,但是也要顾及到成百上千万的非法移民存在的现实以及美国农业对非法移民的渴求;它既包括严厉打击非法移民的措施,例如边境控制和雇主制裁政策,又有对非法移民的妥协之举,诸如赦免政策、防止歧视性的条款。该法开启了“大赦”政策,认可自1982年以来具有合法地位的移民,使大部分非法移民合法化,但也使更多非法移民不遗余力地蜂拥入美国,因为他们会认为在未来某一天定会拥有美国合法身份。但是,该法旨在制止未来潜在的非法移民,强制雇主核实应聘者的身份并惩罚雇佣非法移民的雇主。然而,农业生产对移民的需要推动了“客工计划”的批准,约有300万非法移民因此计划获得了合法身份。法律的矛盾性折射出美国社会对非法移民爱恨交织的复杂心理,即一方面享受非法移民带来的廉价劳动力,另一方面却痛恨非法移民增加的社会负担。这种心理也影响了以后的立法。
  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国内反移民情绪日趋高涨,非法移民成为主要攻击对象。他们被指控占用了过多社会资源,享受了过多福利政策,抢走了美国人的工作机会,1994年加利福尼亚州的共和党政府出台了“187法案”。该法案的主要内容是:如果政府机构怀疑任何个人有为非法移民获取利益的行为,那么政府机构要将此事写入报告;享受社会公共福利的人员只能是美国公民或者是合法移民;享受公共医疗和公共健康设施的人员只能是美国公民或者合法移民;享受公立中小学教育资源的人员只能是美国公民或者合法移民等。由此可见,“187法案”严格禁止非法移民享受社会公共福利,尤其是禁止非法移民享受中小学的公共教育资源,但是美国最高法院于1982年规定“保证学龄移民少年接受教育的权利”,该法案有关教育的条款断然是违宪的,最终因此而“流产”。
  1996年《非法移民改革及移民责任法》是在美国国内反移民的情绪不断高涨的形势下,美国政府打击非法移民,收紧移民政策的一个对策。尽管其内容比较全面,措施也很严厉,但在实施中还是出现了一些新问题。该法具有极强的保守性,以严格限制移民的政策特点著称。它的核心内容是加强驱逐,批准大量资金资助边境巡逻队和美国移民归化局建造边境围栏,加大伪造证件和非法偷渡的惩罚力度;严格限制外国人入境美国的时间,如果违反,将受到严厉惩罚;合法入境美国的外国人要满足健康要求和拥有资金支持者;建立了基于互联网的雇主验证系统,旨在使雇主更便捷准确地验证应聘者是否具有合法身份。这些规定极其严厉,但实施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边界围栏仍不完整,驱逐程序滞后,电子身份认证系统缺乏现实的可操作性,由于技术的原因和现实的条件,此系统迟迟难以建立。根据美国统计局移民研究中心的数据,1990年到2000年,非法移民的数量一直处于上升趋势,从1990年的350万上升到2000年的700万。由此可见,《1996年非法移民改革和移民责任法》并没有达到减少非法移民的目的,非法移民人数反而在增加。   2001年10月,即9·11事件后第45天,美国移民归化局颁布了《美国爱国者法案》,加强警察和移民管理单位对于拘留、驱逐被怀疑与恐怖主义有关的外籍人士的权力,并且警察机关有权搜索电话、电子邮件、医疗、财务和其他种类的记录,该法案还要求联邦调查局共享信息以确认有犯罪记录的外国人。在民权主义者看来,《美国爱国者法案》是对民主自由的直接伤害;而支持者认为,该法案可有效制止自2001年以来的任何恐怖袭击。然而,非法移民人数仍继续增加,2007年突破1200万人,达到非法移民人数高峰。
  美国庞杂的移民法律法规建立了控制非法移民的各项法律制度及一系列措施,从加强边境控制到打击偷运移民和伪造证件的犯罪行为,从限制雇主雇佣非法移民到削减非法移民的福利,从增加对移民管制的财政投入到新兴高科技的使用等等,这种“内外结合”的立体控制体系的确可以在一定阶段,一定范围内起到遏制非法移民的作用。总体而言,这些法案反映了美国政府控制非法移民问题所付出的努力,符合美国国内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维护了美国社会的稳定。但从实施过程中的实际效用来看,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后对非法移民问题的法律控制只在短期内有效果,没能形成长效控制机制。
  除上述颁布的针对非法移民的法律之外,美国在治理非法移民过程中采用了“刚柔兼具”的治理方针,具体而言,美国在治理非法移民的过程中采用了以“封堵”与“驱逐”为主要内容的刚性治理和以“自愿离境”和“客工计划”等为主要内容的柔性治理。
  “封堵”非法移民主要是以采取增加边境执法人员,构筑边境栅栏,装配高科技电子设备等措施,加强移民治理执法,严格防卫边界非法越境行为,将非法移民拒之门外。2005年底,美国众议院通过了一项加强边界安全的法案,要求在美墨边界修建长达1126公里的围墙,并且授权部署更多的移动栅栏、开设更多的检查站和架设更多的照明设备,批准国土安全部使用更多的高科技设备,如摄像头、卫星和无人机以加强边界基础设施建设,以加强边境地区的安全,阻止非法入境行为。2006年5月17日,美国参议院以83票赞成、16票反对的表决结果,通过了在美国与墨西哥接壤的边界再修建595公里围墙和805公里移动式栅栏的条款。
  “驱逐”即是将已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清除”出去,加强国内执法。“安全社区计划”指通过录入关押在地方监狱罪犯的指纹,同国土安全部数据库的移民记录进行匹配,以核查其是否有犯罪历史并确认其身份。如果罪犯的指纹信息在非美国公民类别内,计算机系统将自动提示移民海关执法局评估案例,检查罪犯是否为非法移民。国土安全部的移民和海关执法局有权在地方监狱核查每一位记录在册犯人的移民历史档案,加大对非法移民的打击力度。如果被关押的犯人不是美国公民,移民海关执法局可以在数小时之内通报。如果犯人是非法进入美国的,移民局将发布监禁令。一旦被核实,驱逐犯人的过程将很快开始。奥巴马政府称该计划是“简单迅捷”的执法工具。但反对者认为,该计划导致了美国公民违法案件激增,证据不足的非法拘留等。造成如此窘境的原因之一是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数据库包括所有移民,不只是违法移民,因而可能显示出符合匹配条件的合法移民。所以,在操作该计划之前,地方官员要先与移民海关执法局联系,告知他们怀疑指控的罪犯为非法进入美国。
  2008年8月5日至22日,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实施了为期三周的“按期离境行动”,此项计划旨在让收到遣返令且无刑事犯罪记录的非法移民前往指定地点自首,并被允许在90天内自动离境。“客工计划”是小布什政府时期提出的主要移民政策改革之一,该计划允许那些愿意来美国工作的外国人从事美国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从而使美国的移民法律更加理性和人道。这一计划准予临时工人三年的工作签证。为了鼓励这些临时工人在美国工作期限到期之后永久返回其来源国,小布什建议为他们提供经济上的奖励并让他们得到公平待遇。美国境内的非法移民,在缴纳一次性罚款之后也可以加入这一计划,也就是说,美国将有条件地给予这些非法移民临时的合法身份。
  三、非法移民治理困境原因分析
  从总体上来说,美国非法移民治理的各项措施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非法移民数量并没有因为各种措施而得到长久有效地控制。综合来看,造成非法移民治理困境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全球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均衡性。当今的世界是一个全球化的世界,经济全球化机制与各国经济状态的互相交织和作用,导致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经济差距扩大,同时也导致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居民生活水平的差距扩大。非法移民与合法移民一样,其产生与发展同移民来源国政治经济的发展变化、人口与资源的配置、就业机会的多寡和生活水平的优劣等密切相关,同时,它也取决于美国经济发展的需要和移民政策的变化。因此,非法移民来源国的“推”力和美国社会的“拉”力因素相互影响,从而使非法入境现象难以根绝。表现最为明显的是,美国有很多工作岗位是美国当地人不愿从事的,可是非法移民对于美国人弃而不顾的工作机会确实视如珍宝,所以,控制非法移民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要切断非法移民来美的主要诱因,即获得工作的机会。但是,那些从非法移民中获取巨大利益的雇主或其他利益集团是反对此做法的。
  第二,美国非法移民的治理措施自相矛盾。一方面,美国不断推出针对非法移民的治理措施,另一方面,却又为非法移民的身份转换和永久化提供机会和法律依据。这一矛盾所产生的效应是:把储存在其他国家的非法移民大军变成正在行动的非法移民大军。这主要表现在移民法中的“短工”计划,非法移民“大赦”计划和“客工计划”等。20世纪30年代,在美国“大萧条”期间,联邦政府和州政府担忧其会影响美国工人的就业状况,于是强制实行非正当手段将成千上万的墨西哥移民遣返回其来源国。但是,美国在加入二战后,出现劳力短缺现象,尤其是农业,所以美国政府与墨西哥政府合作制定的“合法临时工计划”,该计划准许墨西哥临时工入境,一直持续至20世纪60年代。   第三,移民执法投入的双重难题。首先,移民执法投入不足,主要表现在经费投入不足以及人员、设备补充不足两个方面。在美国非法移民增加较为迅速的20世纪70、80年代,美国移民归化局的财政预算却未有增加。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主任莫顿坦率地承认该机构“驱逐美国非法移民的可利用资源极为有限”。美国移民法庭当前有300225件积压案件,这些案件是2001年的两倍。边境巡防人数严重不足,在漫无边际的美、墨边境上,布满了非法入境的渠道。但是,在这条长达2000多英里的边境上,每8小时只有300人巡防,在较大的埃尔帕索巡防检查站,三班轮流值班的人员共有380人,每8小时为120人,他们负责8500平方英里的沙漠和山区,平均每人要负责67.5平方英里的地段。其次,如果增加移民执法的投入,增多执法人员人数,尤其是增加人力物力加强边境治安执法,那么,将导致两重问题。其一,边境执法增加了非法越境移民的成本,为了赚回入境费用,他们可能会在美国待更长时间,结果是非法移民不太可能返回其来源国,致使滞留美国的非法移民数量增加;其二,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更为严格的边境控制措施,促使移民增强反侦察能力,减少了被发现的几率与驱逐率,这使得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
  第四,美国对待非法移民的暧昧态度使美国移民执法行为存在随意性和阶段性的弊端。因为非法移民的利与害同时存在,使美国在选择非法移民治理措施时左右为难。非法移民的存在满足了美国产业升级的基本需求,促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与社会机制的稳定运行。然而,非法移民在为美国带来大量利益的同时,也给美国造成了重大挑战。如,非法移民带来安全隐忧和管理难题引发文化冲突,导致犯罪率的上升,造成环境破坏以及对美国劳工市场产生负面影响。由非法移民的利弊所产生的不同利益群体也制约了美国移民执法的政治意愿。每一次移民法的出台都经历了漫长而艰苦的利益博弈过程。美国各政治派别、各利益集团存在着诸多分歧,使得他们执行移民法律的政治意愿受到了很大的削弱,这使非法移民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美国社会一大“顽症”,成为难以得到有效缓解的重要原因。
  第五,美国移民法律体系千疮百孔,严重制约美国治理非法移民的能力。美国联邦政府对于移民问题拥有绝对权威,这种制度上的限制制约了地方政府参与移民管理的能动性与积极性,甚至当美国联邦政府呼吁地方政府配合其移民执法活动时,都无法得到应有的支持。华盛顿和各州之间在移民政策上的“拉锯战”从未停止,在奥巴马执政的前三年,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官网中公布的遣返非法移民的总人数达到最高水平。尽管如此,亚利桑那州议员和官员批评联邦执法力度不足,并最终于2010年4月颁布《支持执法工作和安全社区法》。但是,拉丁裔组织、公民权利和公民自由联盟组织以及司法部门等均质疑该法。美国移民理事会乔瓦尼约利曾言:“不管谁将是下一任美国总统,也无论是谁主持国会,都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人口统计的结果时常提醒我们关注此问题。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改革移民制度,这将是一项繁重的工作。即使在最风平浪静的时代,这也是一项规模浩大的工程。”美国移民体系改革是一个涉及利益面极为广泛的政治性问题,这将导致美国政府在制定移民政策时顾虑重重,犹豫不决。
  美国非法移民问题的治理都是基于美国利益来考虑,他们从未反思这些措施和美国价值观之间的根本冲突。如果说人权、自由和民主是美国价值观的核心,而且是普世的价值观,那么这些价值观首先应该赋予弱小的非法移民身上。美国的先民大多是欧洲的穷苦人或受宗教迫害者,他们怀着创造自由和民主的伊甸园的梦想踏上北美的土地,他们建立的家园,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曾接纳了无数具有同样梦想的人们。而今,这些被迫背井离乡的移民和美国先民有何不同?他们没有人权吗?美国价值观的灯塔不应该引导他们迈入“自由”的土地吗?可是,现在一位竞选共和党总统提名的亿万富豪特朗普却承诺一旦当选,就在美墨边境建立绵延数千英里的高大隔离墙,这不仅体现了西方对非法移民问题的恐惧,更反映了西方信心的缺失。这样的政策取向也凸显了美国价值观的虚伪性和选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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